亦史亦哲且習法

作者：Donald A. Ritchie

出處：氏著，王芝芝譯，《大家來做口述歷史》，（台北：遠流，1997）。

記憶與口述歷史

        口述歷史歷史是一種十分主動、積極的過程，在這過程中，訪談者探究、錄音、儲存某類特殊的記憶。由於瞭解到當人老的時候，往往記不得人名和日期，口述史家便在事前做好研究工作以協助受訪者：再經由他們所提出的問題賦予對話一些內容和結構，也以互動的方式提示訪談證言中，看似錯誤或矛盾的地方。

        一個好的口述歷史，不論計畫的目的是什麼，總會預留空間讓受訪者說出心裡的話，而不是想辦法把受訪者的回答擠進預設的問題和思考模式裡。人們慣於重新評估或解釋自己過去所做的決定和行為。就像歷史學者採用新資料、配合新理論，重新撰寫歷史一樣；人們也會援用「後見之明」，賦予過去種種一層嶄新的意義。只要訪談者和研究者了解這些過程中的曲曲折折，並且有所評估考量，這種回顧反省便可以無礙其真實性了。[1]位處事情核心的當局者能夠完整地回想起自己的全部成就；位居邊緣的人則比較能夠看出主要當事者彼此之間的差異性。[2]一開始看法就有偏差，回憶時就會被扭曲。經由轉述，遠距離的消息容易被扭曲；相反地，直接的、戲劇性的，和有感情成份的則較容易有肯定且持久的記憶。[3]為此，口述歷史計畫必須儘可能地廣泛蒐集各類訪談，藉由各類不同的觀點拼湊著解答謎題。直接參與者的回憶是不容忽視的豐富史料。訪談者必須認清記憶的特性，熟悉處理記憶的技巧，意識到它的侷限性，從而開拓出其中的寶藏。

        許多受訪者會談論自己一生經歷過的各種負面情緒，但也有人會選擇逃避，進而改寫自己的歷史，而即使是團體，也會一起刪除不愉快的記憶。口述史家的工作便使把受訪者從懷舊的情緒之中抽離出來，坦然而富批判性地正視過去。如果過去的事情不是這樣的，那倒底是怎樣的？什麼時候改變的？怎麼改變的？為什麼會改變？

        根據民俗學者Barbara Allen的觀察，口述史家大致上算是歷史學家的一種，他們將口述歷史看「原始資料的礦場」，從中挖掘出對歷史的解釋。[4]民俗學家的關懷點則是藉由人們的表達方式，來「認識可以辨認的模式」。

        社會學者或者會集中心力在簡短的系列訪談上，鎖定某特定社群或特定環境內小團體的成員，口述史家則認為這樣的訪談只是「插曲式」的訪談。口述史家所進行的「生平講述」(Life history)，往往會選擇少量的受訪者，投入更多的時間，並且替每個人安排更多元化的訪談。

公眾歷史與口述歷史

        公眾歷史(Public history)是有組織性的工作，其目的在提供民眾既正確又有意義的歷史，而口述歷史正是達到那類目標最當然的工具。口述歷史與公眾歷史兩者都在錄影、幻燈片、互動視訊、博物館展示、戲劇表演，以及其他教室外的資料運用和出版上做嘗試。

        口述史家的生意包括為家族進行訪談，做非聘僱的自由訪談者為公司行號、慈善信託、科學組織、和各類政府及私人機構等服務。此外，就企業管理而言，口述歷史也可以用來研發有關決策過程的專案，亦可提供訓練公司未來行政人才的「成長營」使用。[5]

        公司的經理和其他行政人員通常並不重視、也不使用公司檔案；卻又害怕這些檔案紀錄被外人看到後，將會產生不良後果。結果甚至對受僱而來的歷史學者也不肯開放其紀錄。查利‧魔利西注意到公司的經理們喜歡按照職位高低自行安排受訪者的名單。而口述史家想訪談的卻是那些實際在辦事的人，「就算他是個人微言輕的小人物也無妨」。在計畫進行中，訪談者應該向決策者做簡報，讓他們對史家所採用的方法和所蒐集的資料有點概念；而公眾史家不但必須誠實且附有批判力，同時也必須樂於遵照僱用機構的政策為資料保密。

        其他的史料他長都能提供歷史上的「人」(Who)、「事」(What)、「時」(When)、「地」(Where)，但是口述歷史訪談卻能在「為何」(Why)和「如何」(How)上提供更為豐富的見解和內涵，因此做口述歷史的理由就是：問一些從來沒人問過的問題，蒐集一些如果再不進行採訪便會消失的記憶。[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