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名：〈革命黨對清季立憲運動的批評─民報與新民叢報關於立憲論戰之分析〉
作者：蔣永敬
出處：中華文化復興運動推行委員會主編，《中國近代現代史論集》，（台北：台灣商務印書館，1986），第十六篇《清季立憲與改制》，頁281-296。
問題意識：
本文就同盟會民報對立憲派新民叢報之間對於立憲言論批評，包括立憲必須經由革命、清廷不能立憲、中國宜行民主立憲等主張的分析。
內容摘要：
立憲必須經由革命
清季立憲運動旨在促成君主立憲，讓國人有參與政治的機會，推動此一立憲運動者，一般稱之為立憲派。正式提出君主立憲的主張者，為梁啟超於1901年4月發表於橫濱「清議報」的「立憲法議」一文，其後又於1902年6月發表「致南北美洲諸華商書」，主張中國只可立憲，不可革命；其後梁啟超於1906年在新民叢報連續發表「開明專制論」，其立論的要旨，採德國學者波倫哈克(Conrad Bornhak)的「國家論」，以君主為國家統治之主體，人民為國家統治之客體，君主與人民之間的關係則係主體與客體之關係；梁啟超以此說說明中國不宜革命，革命必生動亂；然亦不宜驟然立憲，蓋人民程度尚未及格，故應採取開明專制，以人民利益為標準，作為君主立憲之預備。
革命派通常為立憲派之對稱，首見於1895年11月孫中山逃亡日本時見諸於日本報紙。其在政治革命方面的主張，為鼓吹民權思想，以達民主立憲政體，而實現此政體之手段，則仰賴革命。革命黨人章炳麟在1903年6月發表「駁康有為書」，其主張為後來革命黨人批評立憲派之底本。而後汪精衛在民報中反駁梁啟超的主張，他首先批駁波倫哈克(Conrad Bornhak)論點已然被近世學者所唾棄，而就各國立憲史，能成就立憲都是經由革命，無論其為民權立憲或君權立憲皆然。革命是指於其政體上生一大變動，一國政體所以能由君權專制政體，變為民權立憲政體，或變為君權立憲政體，並非由於君主自動的變革，乃是民權發達的結果。民權發達，乃有革命之能力，始能達立憲之目的。
清廷不能立憲
立憲派與革命黨在立憲問題上另一爭論的焦點則為種族問題。在梁啟超看來，種族革命與政治革命二者毫無因果關係，所以他說：「種族不同，必非不能立憲之原因；不能立憲，必非種族不同之結果。」，基於此一觀點，立憲派認為有三種原因可以斷定清廷有立憲的可能：第一，清廷君主可願立憲；其次，滿人有立憲之必要；第三、立憲更符合漢人利益。
革命黨較早批評清廷不能立憲者，為章炳麟1903年6月在上海所發表的「正仇滿論」、「駁康有為書」二文，申論清廷不能立憲的理由，為「滿漢二族，固莫能兩大也。今以滿洲五百萬人，臨制漢族四萬萬人而有餘者，獨以腐敗之成法愚弄之、錮賽之耳。」這是關係滿人生存的問題，清帝個人的意志或專斷，亦必須以其本族的利益為依歸；滿人因滿漢不平等地位而享特權高位，反對立憲者固因其既得利益，其贊成者乃假立憲之名而行排漢政策之實。而漢人對於清廷立憲主張分成四派，甲派為清廷立憲乃害國民而反對者，革命派應為之友；乙派為立憲對己有利而贊成者，革命派應敵之；丙派為慕立憲虛名而贊成，革命派應聽任之；丁派則存為盲從者，革命派應教導之。迨甲多丁少，則清廷立憲之謀敗，國民革命之成功。
中國宜行民主立憲
清季立憲派與革命黨在立憲運動方面又一爭論的焦點，則為君主立憲與民主立憲的問題。前者主張君主立憲，後者主張民主立憲。立憲派認為中國經長久專制而直達共和，國民程度尚所不及共和所需，且各國治化由野蠻、專制、君主立憲之後始達共和，循其次序乃為功。梁啟超更認為，中國在行君主立憲之前，必須以開明專制作為立憲準備，並透過向清廷勸告和要求為之。
革命黨對立憲派之見解認為一國政體之改變，並非由於國民程度的高低所使然，而是君權與民權彼此消長的結果。因此，所謂政治革命，實即君權與民權彼此的角逐與消長，此為事實的演變，視其所遇之敵如何而定，非因人民程度高低所使然。且英國為君主立憲國家，其國民程度與政黨發達接遠勝於共和立憲之美、法兩國，立憲派之主張在實際上均屬錯誤。
針對如何由專制而臻立憲或共和，立憲與革命兩派皆有相似的看法，即期間需要一段過度的時期，惟前者以滿清政府發動的開明專制，後者則為革命團體與國民發動的約法之治為過渡。革命派批評立憲派之過渡辦法，須得一大眾擁戴之菁英，其能與國民利益休戚與共、立憲目的符合國民需求，並具有達成目的之實力，然此人並未出現在實際政治上，其主張泛屬空言。
結論
立憲派是一群篤信君主憲政救國論的結合，他們大多是以儒家思想為正宗的傳統紳士，夾雜部分留學或就讀過新式學堂之人。由此教育背景，立憲派傾向保守，雖亦主張改革，但卻主張保留現有基礎，就現有基礎加以改良，故主張立憲以爭民權。參與革命運動的大多為青年知識份子，其中留學生及新式學堂學生為領導階層，並不全用傳統知識，因此傾向激進，要求徹底打破現狀，推翻現有基礎，建立一個新的制度。
兩派在立憲主張的經年爭論，最後以1907年梁啟超要求革命黨人停止論戰遭孫中山、黃興及胡漢民等人拒絕為終結，實際上民報大獲全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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